教坛四十年(之二)

峥嵘岁月 

上篇《初为人师》写了19551956年的教学生活。本篇接着回忆距今四十年前我二十出头到文革动荡前的一些往事。

   二十多岁是人生最可宝贵的年华。许多同龄人正在大学校园里,憧憬着美好的未来。而我们却已担负着沉重的教学工作。

  我的回忆录可以从一个侧面反映我校大地测量专业的历史。我们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似乎没有什么好回忆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虽然几十年过去了,总觉得有些挥之不去的东西,值得回顾。姑且作为同事之间、师生之间茶余饭后聊天的话题吧。

1957的我刚满20岁。送走57届学生后,我和王文中同志共同负责大地测量17班(58届)的部分专业课和生产实习。印象比较深的是在无锡南方泉的生产实习。这次实习中王主要抓生产业务,我则主要抓学生的思想教育,实际是班主任兼实习辅导。凡有需要对学生训话的时候,总是由我出场。记得我曾批评过一位叫吴xx的同学,他不抓紧时间学习而整天手抱一本《红楼梦》。我讽刺地说他:你想当红学专家吗?”现在想起来,也是批评错了的。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日子,一个响雷打到我们住房的天井中,地上火光直冒,离我只有三四米远。虚惊一场,幸未伤人。

而在附近由钮绳武老师和一位刚留校的年青教师华xx带队的15班则出了一个大事故:一位同学在太湖边游泳时不幸溺水身亡。因此,学校即发出禁止学生游泳的通知。那一天,我赶到出事地点时,只见一副棺木摆在湖边的田埂上。我们的心情都很沉痛。那位学生是学校话剧团的成员,出发时大家还看过他演的话剧。

    南方泉是太湖边上有名的江南小镇,秀丽的水乡。晚上漫步街头,周围传来柔软动听的吴语。还不时飘过悦耳的琵琶弹唱声,那是著名的苏州评弹。在寂静的夜里,听到这美妙幽雅的呤唱,你马上就会体味到“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意境。

    这一年,党号召大鸣大放,向党提意见。但不久即开始反右派斗争。学校老师中陆续揪出20多个右派分子。我们几个幸好刚从部队转业,年纪尚轻,言论不多,否则按我们的家庭背景,以及我们年青气盛的性格,难免受到牵连。

    这年9月我接手大地22班的班主任工作和大地测量课教学。记得组织过学生学习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总路线,组织学生投入大鸣大放和红专辩论。当年党号召大家都要争做建设时期的革命者,知识分子要走又红又专的道路。

  1958上学期,二年级的四个大地班2124班到安徽肖县实习,上一次是在皖南青弋江畔,这一次却到了皖北。那里是解放战争淮海战役的战场,虽然战役过去了十年,但还留着当年战场的痕迹,人烟稀少,草木凋零,道路泥泞。我们住在乡政府的一所不大的空房里,空空荡荡,一面无墙与天井相通。全村连一张桌子一张床都借不到。因此,我叫木匠用我们造标的零木料打造了一张简易的桌子。我和学生十多个人挤在用麦草铺垫的地上睡觉,夜里起来小解后回来竟然再挤不进去睡了。那时,肉类供应已开始有点紧张。一天,我们从山上回来的路上见到有村民在杀猪,我当即交涉买下了半头猪,半头猪的肉也只有40多斤重。学生踏着泥泞的道路抬回住地。后来,炊事员王富文分了一半给王文中负责的21班,皆大欢喜。不久,全国都要用肉票了,每人一个月只有四两肉供应。

  这年8月份,我又带领该班同学到南京郊区进行控制测量实习,住在祖堂山附近,这一带现在有南唐二陵、牛首山等旅游胜地。当年却是杂草丛生少有人至的地方。我清楚地记得用铺板抬着仪器和行李从公路边走向住地的情景,那崎岖山路连小板车都进不去。我们买了几百斤稻草铺在潮湿的泥地上,再铺上一层打背包的油布作为床铺。测量员的生活很简单。

这一年学校某厕所出现一条“反动标语”,所谓反动标语拿到现在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但那是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是不能随便提出过激的意见的,连彭德怀等大人物都不能幸免于难,何况小人物呢!很容易构成反党反社会主义的罪行。恰巧,这条标语的字迹和我班一位姓陆的同学的字迹十分相似。因此对这位学生做了许多审查的工作,还找来他在南京另一所学校读书的姐姐帮助做工作,对这位同学的压力可想而知。后来破了案,原来是一位已经分配到了东北的同学所为。差一点又是一个冤案。

暑假以后,我突然接到通知,要我临时担任新生班大地27班的班主任工作。该班有两位复员军人,其中一位李育坚是党员,已婚并有小孩了,经常穿一双土布鞋。他们后来一直是班里的干部,对我们的工作有很大帮助。他们都分配在武汉,我1979年出差到那里,还到他家一聚。现在他们大概已经退休了。他们入学的那年正是大跃进大炼钢铁火热的年代。9月下旬,我奉命带领他们到凤凰山铁矿劳动,我和学生们同住在大礼堂里的地板上。深秋的南京天气已经很凉了,晚上我和一位叫杨镇坤的小同学钻一个被窝。这位同学几年前从南京钢铁厂某处长的岗位退休,最近还常见面。每当见面时大家总会想起那一幕。那些天里,运矿石的火车一到,不管半夜什么时候,都要从睡梦中立即起床,投入战斗。把沉重的铁矿石从火车皮中装上箩筐踏着摇晃的跳板抬到指定的地点。虽然很苦很累,但大家没有怨言。我想,当时的人谁都不会忘记那热火朝天的“大跃进时期”的劳动情景。

  后来,学校内也搞大炼钢铁,在校园里支起了两座小炼铁炉。好笑的是把能回炉炼铁的诸如学校铁门之类的都拿去炼,甚至把我们房间里几个人合买的用于取暖的炭盆也拿去回炉了。当时还要我带着同一年级的制图11班同学土法炼焦炭。在学校教职工食堂边的空地上堆起三座炼焦炉。让煤烧着而又不充分燃烧,日夜冒烟。最后成为焦炭,欢欢喜喜送高炉。这种焦炭的品质不知如何。我还写过一首打油诗《炼焦》,刊登在当时的小报上:窑火红/烟柱高/人多势众力无穷/你拉我推滚子快/你抬我打屑成球/三个小时炼成焦/欢欢喜喜送高炉  焦炭滚/人心热/面红手黑汗珠滴/为了高炉放卫星/苦干多干是心愿……

  当然,那是一阵风而已,那个年代,浮夸冒进,到处放“卫星”,农村人人吃食堂,吃饭不要钱,似乎共产主义早来到了。实则劳民伤财,不久就开始暴露出许多问题。加上自然灾害,苏联专家撤退,国家面临的经济形势十分严峻。

  19596月份,59届大地22班学生毕业,我负责他们的毕业鉴定、毕业分配工作。该班是一个比较优秀的班级。我手上还保留一张当年的小报,其中有他们班考试消灭了不及格的报道,篮球在全校名列前茅。记得在一次马拉松比赛中,该班有三四名同学达到三级运动员的标准。他们多数被分配到大西北的测绘部门。不少人足迹遍及青藏云贵高原和边疆雪山,为祖国的测绘事业贡献了自己的青春。现在回到南京的就有两位,其中一位就是班长杨位信,他是从大西北地震队调回南京的。另一位陈同禄是从新疆地质队退休后回南京的,近年来我们常相聚叙旧,师生、同学情谊甚笃。其他不少人永远安家在北国天涯了。例如在青岛的张君元,他毕业前就入了党,后来在海洋勘测方面有所创造。在黑龙江的程顺大曾寄过一张在苏丹作业时的照片给我。还有,在成都的张寿崙等,都有音讯。

    送走这个班级后,我接着带领地形测量一年级03班到南郊青龙山生产实习,测绘15000地形图。我和邵诚、眭金文等老师分头带部分学生。我和十多个学生住在深山大峽谷中一个叫佘村的小村庄里,靠近有名的大连山劳改场。这年南京的夏天奇热,气温曾高达42度。一天,经纬仪观测中我亲眼见一位同学中暑倒在了打标尺的山沟里。由于学生是一年级,还没有学多少测图技术,要手把手地教他们,测图进度很慢。后来由于天气太热,生产任务很紧,学生说:还是老师你亲自测吧,我们怕完不成任务了。结果我还真的亲自测了一小块图。在烈日下,虽然有测伞遮阳,汗珠还是沿着手臂流到铅笔落到图板上。

  这时,还有一个小插曲:由于住地离测区较远,要走一、两个钟头才能到达。有一天收工较晚,大家拖着疲惫的步伐往回走,回到住地,天色已黑下来。清点人数,却少了一位叫丁大国的同学。山区里是有野兽出没的,我亲眼见到过狼,它远远地望着我们。这时,我作为带队老师,心急如焚。随即和同学们商量如何是好。他是否在山里迷了路呢?最后决定沿路进山寻找。大家带着脸盆和手电筒一路敲脸盆一路高喊:乓乓!丁大国!直折腾到后半夜,仍无结果。大家只好回来睡觉,等待天明。可以说今夜无人入睡。没料到第二天一早,丁大国慢悠悠地回来了。才知道,昨晚回来时他没有跟上队伍。见天色已黑,不敢走了,正好见到一户看山的人家,他便在那里借宿。他不知道大家为他多么担心。至今,回忆起来,那乓乓!丁大国!的呼喊声仍在耳边回响。

  这次的任务直到8月下旬才结束。按今天来说早已放暑假了。那正是南京最热的时期。我睡在一间人不能直立的小阁楼里,在地上铺上草席,白天烈日把瓦顶晒得滚烫,深夜无法入睡,但也不能不睡,只好什么也不顾了,钻进蚊帐里,一条湿毛巾放在身边,虽然全身和草席都湿透也不管,擦一下继续迷糊地睡去。有的同学则干脆不睡,在大门外聊天。睡不好,吃也不好。这一年粮食供应已很紧张了,开始瓜菜代的时期。我们经常吃的是面疙瘩,即和好的面粉用手一块块地放入滚烫的开水中煮熟,也没有多少蔬菜和油水,是最偷懒最简单的伙食了。

  实习结束时,按通常的习惯,把平时每天特意节省下来的伙食尾子用来会餐。这一餐不定量,放开吃。因此,饭前,邵诚老师要我作一个“动员”,提醒大家注意不要吃得过量。炊事员李长山是善于做面食点心的,除了平时不可能有的菜肴外,还做了几样点心。在当时也算是丰盛的了。但是我们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竟然真有几位同学挣坏了肚子。因为平时的伙食不怎么样,这一餐突然暴饮暴食而得病,又吐又拉,成了大家日后的笑柄。

        1959暑假后,新学年开始了。我又接过大地27班的班主任和大地测量教学任务。因为有了一年级和他们的接触,对他们已不陌生了。我和他们一起度过了1960国家经济困难时期,直到1961毕业。两年多时间和他们建立了深厚的师生情谊。实习、劳动,他们的足迹踏遍棲霞山尧化门沧波门等我校的实习和劳动基地。他们的成绩在全校名列前茅,多次获得六好红旗称号,在毕业合影上,四位女同学在前排各执一面锦旗,留下了永恒的回忆。

  这个时期是我担任工作最重的时期,每周要上十多小时的新课,备课任务很重。外加班主任工作,时常要深入到教室和宿舍,了解学生的思想情况。1960五四,我被评为学校的优秀团员。

19617月底8月初,我负责该班同学的毕业鉴定、毕业分配。他们同样被分配到了祖国的四面八方。毕业时几乎每位同学都送给我一张小照片,至今我还珍藏着。三十年后,即19916月,该班以及同时毕业的28班在江苏附近的校友们共三十多人返校欢聚,纪念他们毕业30周年。他们送给我的礼品至今仍摆放在房间里。见物思人,我常常想念他们。值得欣慰的是,在新疆、广州、南京和上海等地还时常可以见到其中一些同学的身影。该班在南京共有七位同学,我在广州打工的那几年,每次返回南京,总要把他们召在一起聚聚。岁月冲不掉师生、同学的情谊。

  61年春节,我回广州探亲。那情景在本网页的《一封四十年前的信》中已有记述。暑假后,我又担任62届即大地29班的班主任,并教授天文测量课程。教课之余,我们还要编写教材。在这之前,大地测量学所用的教材都是自编自印的讲义。我们从1959年起便逐步积累资料编写教材,争取正式出版。潘郁、张宗文、王文中和我分工负责,还要亲自绘制大量的插图。因此,经常夜以继日地备课和爬格子。后期,高昌洪老师支援越南后回国,是我们的教研组长。经过几年的努力,以他为主编的《大地测量学》终于在1962年正式由中国工业出版社出版。这是我校测绘专业第一本国家正式公开出版的中专教材。没想到在全国测绘类学校中十分畅销。这是我们大家署名编著的第一本书籍。我们也得到一份在当时来说不算少的稿费。在稿费的分配上大家都表现出很高的风格,我们这些转业军人没有辜负党的教育,记得,我和其他三位老师每人还从中拿出60元(相当一个月的工资),请潘如玉老师装了四部电子管收音机,那么笨重的收音机一直用到上世纪80年代初才让位于半导体。

这时国家经济面临全面紧缩。同时随着全国大地控制网的逐步建成,大地测量人员已经不需要那么多了。因此我校大地测量专业从最初每年67个班逐步减少,62届只剩一个班级了。当年,不少学校停办,不少工人职员下放农村务农。而我校这一届学生也生不逢时,于19626月即宣告提前毕业,但暂不分配工作。农村来的学生回乡,城市来的学生统一到苏北东辛农场劳动。直至两年后,19644月,国家经济形势稍有好转才把学生召回分配工作。

那几年里,学生按专业组成连队,大地测量四个班级,三年级的2728、二年级的29和一年级的30班组成一个连队。我们的业余生活也十分丰富。我爱打篮球、乒乓球,曾是校队队员。我爱玩乐器,在学校的乐队中拉过小提琴、二胡,弹过秦琴,吹过小号。我帮学生排过不少节目。在大礼堂指挥过近两百人的大合唱和测绘科教工的大合唱。对于一个单身的青年教师,我的整个生活和学生融合在一起,除了教学,还常常和他们打球唱歌跳舞。

学校的运动会、歌咏比赛常常是以连队为单位的。我和劳永乐、王文中、张宗文等老师参与组织学生进行各种活动,演过不少节目。他们体育运动的成绩也很突出,女子4*100米接力的纪录后来一直没有被打破。演出的文艺节目有《逛新城》(张国维顾金明主演,我和劳参加伴奏,该节目后来还被选到市里在人民大会堂演出)、歌剧《八月桂花遍地开》、大合唱《祖国颂》等。最让人难忘的是1963年为纪念“12.9”学生运动28周年,我们和30班同学共同演出的话剧《火烧趙家楼》,我在该剧中先扮演美国佬,在地上铺开的中国大地图上和各个帝国争夺瓜分中国。后面又扮演卖国贼曹汝霖。张、劳等老师都分别扮演了角色。潘慧芳、赵金秀、张国维等也参加演出,反响不错。这一场话剧的规模在我校历史上也不多见。同时,除了我们的乐队演出外,我还在大礼堂演出过小号独奏《刘三姐》。这些,在当时各方面物质条件并不丰富的环境下,给人们带来了无比的精神欢乐。由此,学生对母校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1962大地29班学生回乡务农后,我又担任30班的天文测量课,班主任是张宗文老师。原先担任该课的是一位老教师,学生普遍反映听不慬。后来换了我去,则没听有人说听不慬了。这似乎有点自我吹嘘。其实,几十年的教学生涯中真正没有多少反映听不慬我的课的。这一点同学们可以作证,同事们可以作证。天文测量是一门很抽象的学问,牵涉到天球和天体运行的概念,讲得不得法学生就很难慬。

大地30班是我校大地测量专业的最后一届学生,他们成绩优秀,十分活跃。由于暂时难以分配,他们由3年制改为4年制,于1964年才毕业。

1963下半年,我带领该班部分同学到南京郊区青龙山、孔山一带造标和水准测量实习。这个组大约8位同学,还记得有两位女同学潘慧芳、吕瑞云,男同学有王子伟、方志远、王松涛、许爱民、陈培钧和羊鸿远等。我们的住地多次转移,一次住在疯人院附近,看着疯子们胡言乱语手舞足蹈。一次住在杨梅塘劳教所附近,目睹犯人们怎样被监督劳动,没有自由。我相信以上同学对此至今不忘。

这一年的1013是我的27岁生日。这一天下午,就是上面提到的两位女同学潘慧芳、吕瑞云从丹凤街的一家饭店买来一碗寿面,用一个茶缸装着,恭恭敬敬端到我的房间里来,算是为我祝寿。那时是不兴什么蛋糕的。原来很巧,潘的生日和我是同月同日。在人生有限的几十个生日中,这是一个十分特别的生日祝福,那天的情景我永生不忘。从此,每当生日的这一天,我和她都会想到对方,互致问候和祝愿。现在潘在苏州,吕在天津,都已退休了。但岁月没有冲掉我们的情谊。今年(2003)的生日,适逢我和潘慧芳都在南京,她特地到我家来共同度过了我们的生日,这也是人间少有的事吧。

1964春节前,为了准备这个班级的毕业实习,我和测绘科曹主任到苏州望亭镇布置基线网进行选点。21日这一天,我们2人早上8点出发,每人肩扛一根78米长竹竿,分别到两个相隔几公里的点上,检验是否互相通视。后来我们会合时,已是下午两点钟了。这一天我们步行了几十公里,没吃没喝,饥寒交迫,精疲力尽。好容易找到一户农家,请他为我们煮饭。主人对我们很是客气。当时,年关将至,家家户户开始储备年货。随手就端上几样菜肴。香喷喷热腾腾的新米饭刚端上来,我们就狼呑虎嚥了。

测绘事业是艰苦的事业,强者的事业。我们常常在没有路的地方踩出路,无人涉足的地方我们要上。

记得有一次,我们的学生在一个山头上观测,忽然发现山路上有人缓慢地向我们靠近。渐渐看到是一位老太,手里拿着瓦罐装满开水向我们走来。原来她看我们如此辛苦,特地给我们送水来了。我和同学们非常感动。测绘工作者是建设的先锋,他们在绘制建设的蓝图,也会得到人民的支持和帮助的。

春节过后不久,我又一次奔赴苏州,继续准备这最后一届大地专业学生的实习。这一次是和王文中同志同往。3月初,残冬雨雪中的苏州,桃花正开。我们开始浇灌标石、加工标材,继续选点,寻找已有的地面测量点位。有一天,为了寻找水准点,我单独沿着京杭大运河岸,从望亭步行到浒墅关。这一路在铁路线上是一站之遥。传说这运河是当年乾隆皇帝下江南时所经过的。到了浒墅关,皇帝脱口而出,把读成音,此后,这个地名就叫浒(音许)墅关了。

正在我们即将完成苏州实习准备工作的时候,学校领导传话要我返校。原来是选派我参加市委农村四清工作队,到市郊搞四清和社会主义教育运动。该班于19647月毕业,比他们的上一届两年前毕业的29班同学分配时间仅迟两个多月。他们毕业时,我正在农村搞运动,没能给他们送行。

自此,我在农村进行了两年的四清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接着1966年回校又经历文革动乱的年代。实际上所有老师都中断了教学生涯,对我来说,课堂教学一别几乎长达十年之久。

  这里应该简要说一下我的恋爱、结婚和儿子的出生因为正是在这一时期。

1961年大地27班同学毕业。之前,在我接触过的学生中不乏窈窕婌女,也有频频向我靠拢亲近者,这自不必多说。但那时,我们绝不像现在的年青人开放浪漫。时代不同,所受的教育不同。我们还一门心思放在学习和工作上。除了紧张的教学备课之外,还在学俄语、学教育学、学心理学等课程。加上我们喜爱文学,读小说,练习小提琴等,业余时间的活动很充实。

但是,记不清哪一个晚上,我们同房间的三个人躺在床上突然讲到了这一话题,大家似乎突然情竇初开,觉得青春正旺,男大当婚,是谈恋爱的时候了。那时王已有了女朋友,我和劳则没有。我们还请他的女朋友注意给我们物色对象呢。记得当时的党支部书记潘郁同志也关心过问我们的事。自那以后,我也在寻找目标。好比瓜落蒂熟,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19624月经张峙英老师的牵线,就有了我和荷英今天历经了40年的婚姻。按西方的说法叫做红宝石婚了。你不得不相信世上有缘份。

夫人荷英是以上所说的我校1962年毕业生,当年没有分配工作,只好回家种菜(家是常州郊区的菜农)。我们于19631月结婚。那个年代婚礼十分简朴,没有属于自己的一样家具。床是校长用过的席梦思,住房就是我们四个小广东原先住的大房间。在一张奖状大小的结婚证后面批给我们几斤糖果和布票。几位女同事帮着买布套被子,剪喜字。但是也办得很热闹。在张宗文、邵诚老师的策划和主持下,像贾宝玉结婚一样,新娘用红盖头遮起来,由我牵入洞房。我们双方的父母亲人都没有在场,却有六七十位领导和同事前来助兴。当时的牟校长、成书记他们都来贺喜。我记得最后送走的是钮绳武老师。当夜深曲终人散后,我们才想到晚饭都没有吃。还是新娘子想得周到,留有几个鸡蛋充饥。这就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婚后不久她又回到了常州,当年129日儿子出生。那正是他的爸爸为纪念“12.9”而演出《火烧赵家楼》后不久。儿子取名赞宁,是虎踞龙盘今胜昔,赞美南京之意。直至1964年,荷英那一届学生才分配工作,但遗憾的是,那年却没有分配江苏的计划,只好把她分配到最近的浙江地质测绘队,算是领导照顾了。她放下未满周岁的儿子,坚持在野外作业,十年中足迹踏遍浙江的山山水水。中间正是文革时期,我们成了牛郞织女。

至于那十年的情况,且看下篇《动乱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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