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拿破伦战争波及澳门……

 

                  陈贤庆

 

   

 

 

       引子

 

在《香山明清档案辑录》一书中,记录了这么一桩史事:清朝嘉庆十三年(1808年)七月二十一日,有英吉利兵船三艘驶到澳门外海之鸡颈洋面停泊,后又续到六艘。澳门葡人头目委黎多(“委黎多”是长官之意)向广东广州府香山县知县彭昭麟禀报 ,彭昭麟命令澳门委黎多,严密监视英国兵船的动向,“不许放纵英吉利国兵丁一人登岸”。

彭昭麟以小小一个香山知县,是很难知道万里之遥的欧洲发生了什么事,更很难判断委黎多转述的消息是否确切。他只是凭直觉感觉到,英吉利人不可信,来者不善。

 

    英吉利兵擅入澳门

 

九月,英吉利兵船不仅没有离开,反而派兵三百名,连同枪炮,另有七百余名黑人登岸,住居澳门之三巴寺、龙嵩庙,分占东西望洋两炮台。

英吉利军官威廉阿比黎·度路利通过买办卢观恒,给两广总督吴熊光送去一封亲笔信以及译件。在信中,度路利说明了带兵船来澳门的原因:

最近,法兰西国占领了葡萄牙国,葡萄牙国王全家受我国保护,被送到亚美利加国居住。法兰西不仅占领了葡萄牙本土,还要各处侵占。现在海面上法兰西兵船日积日多,又在小吕宋地方大量造船。如果法兰西侵占了澳门,英吉利和西洋各国就不能和中华贸易。今我国王发此战船来澳门,是为了扶助澳门的葡国人,以抵御法兰西的进犯。

对于度路利信中的话,吴熊光认为“其事之有无,难以悬测”。他令英吉利大班拉弗转饬度路利,要他率兵船离开,度路利坚持说奉国王之命令来保护澳门的葡人,迁延不去;再询问澳门的委黎多,委黎多说,现在国家衰亡,不敢与之竞争。对此,吴熊光只能上奏章实告,并提出自己的看法:

乾隆五十八年,英吉利国使臣马嘎尔尼就提出要开放天津、宁波、舟山等处海口贸易,在舟山和广东划一处地方居住,减免从澳门运往广州的英国货物税收等,均被高宗纯皇帝逐条驳回。嘉庆七年,英吉利有兵船数艘停泊鸡颈洋面,欲在万山群岛居住,后被驱逐,可见其占地谋利之心已非一日。这次,肯定也是借口保护葡人而想占住澳门。

 

    法国大革命及拿破伦战争

 

英吉利国一直想打开中国的门户,这是显而易见的。但是,这次,是否借口法兰西侵占了葡萄牙,而远道来占澳门?葡萄牙国是否遭到灾难?这就需要简单讲述法国大革命尤其是拿破伦战争了。

1789年,由于法国封建社会极端腐朽以及国王路易十六的残暴统治,激起巴黎人民的武装起义 714日群众攻克象征封建统治的巴士底狱。资产阶级代表在起义中夺取巴黎市府 权,建立了国民自卫军,建立了君主立宪政权。通过了《人权与公民权宣言》,确立人权、法制、公民自由和私有财产权等资本主义的基本原则。其后,法国国内出现了各派之争,混乱局面持续十年。1799 119日(共和八年雾月18日),拿破仑·波拿巴将军发动政变,结束了督政府的统治,建立起临时执政府。

拿破仑在上台后,依仗其军事才能和法军的优势同反法联盟进行了一系列战争,称为拿破仑战争。拿破仑执政后,开始进攻英国的欧洲盟友奥地利、意大利等国。18035月英国对法宣战,封锁法国海上贸易。180412月,拿破仑称帝,称拿破仑一世。180611月,拿破仑颁布大陆封锁令,封锁英国和欧洲大陆的贸易,但西班牙和葡萄牙拒不执行,180710月,法国对葡萄牙宣战,与西班牙签定《枫丹白露密约》瓜分葡萄牙,11月法西联军入侵葡萄牙,随后法军占领了西班牙的战略要地……欧洲国家曾先后组织了七次反法联盟,直到181577日,联军进入巴黎,拿破仑宣布退位,被流放到南大西洋圣勒拿岛,直到病逝,这场拿破伦战争才告结束。

                 
                             清朝官员对英兵入澳的看法

 

从上所述,拿破伦的确于1807年底入侵了葡萄牙。而欧洲国家确实有过七次的反法联盟,英国国王派兵船来保护澳门,似是顺理成章的事。但是,对于闭关锁国、信息不灵的清朝统治者来说,是难以确知万里之遥的欧洲大陆所发生的大事的。所以,英吉利军官度路利所带来的消息,清朝上下都认为“其事之有无,难以悬测”、“海外传闻难以得实”。
     
就这样,英吉利兵船停泊在澳门外洋,并派兵擅入澳门,占据了战略要塞。英吉利军队是否真的就为了保护澳门的葡人免受法兰西的侵扰而来?两广总督吴熊光、通政使温汝适、新任广东巡抚永保等,都是不相信的。

他们认为,葡萄牙人自明朝嘉靖年间被准许居住澳门,二百余年,相安无事。清朝政府对澳门的葡国人有限制,如房屋只准修理,不准增添;可租给其他西洋客人,但不得住兵;船只不准超过25艘。其他西洋商船只准在澳门贸易暂留,交易完毕即须离去。但是,限制之余,葡人获得最大的好处是,可以获得一处长久居住地,又不须缴纳货税。光是这一体恤,就足令英吉利商人眼红,他们总想在中国也获得一块如此的居住地,1793年,英吉利使臣马嘎尔尼来华,就向乾隆皇帝提出这一要求,但被乾隆皇帝驳回。这次,即使英吉利人所说属实,但他们两国在海外相争,又怎么会打到澳门来?就算打来,有我们天朝官兵剿办,何必英吉利国派兵前来保护?就算法兰西国兵船来侵犯,英吉利兵船也应在鸡颈外洋守候截击,何须擅自登岸……总之,他们认为,如果纵容英兵留澳,则后患无穷。

 

        清朝迫使英人撤兵

 

虽有如此认识,但广东官员对此事未知如何处置,甚至张皇失措。到了十月,英吉利兵仍占着澳门不走,以至嘉庆皇帝斥责“所办太缓”。其后,两广总督吴熊光等采取措施,一是封禁进澳水路,绝其粮食;二是不准英吉利国的商船入港进行贸易;三是调兵遣将,调二千余水师,在省河一带防备;调二千四百官兵,分驻附近澳门、虎门一带港口;又密令沿海官兵,严加防范;四是派员到澳门,向英兵严正宣布,示以克期进剿,使其知难而退。这些事都做了以后,嘉庆皇帝朱批曰:“若早如此办理,何致如此张皇。钦此。”

十一月初五日,香山县知县彭昭麟禀告英兵退出澳门的情形。两广总督吴熊光、调任贵州巡抚孙玉庭、护理广东巡抚韩崶据报联名上奏:由于清朝封禁进澳水路,绝其买办柴米日用,又有清兵水陆进剿的威胁,英兵已无法在澳门呆下去,十月二十七、八等日,携带帐房炮械等物,用三板小艇陆续载往十字门外,搬入大船,于十一月初三日全数退出,现在澳门已无夷兵存留。

清政府又派陆路官兵进驻澳门帮同防守,澳门的葡人欢欣感激,生活回复原样。两年后,英国政府以大班拉弗私约度路利突占澳门一事撤去拉弗职务,另派波朗来华担任大班。

 

结语

 

不管英吉利人真正的意图是什么,清政府对这起英兵擅入澳门事件的处理,还是很得体很成功的。但是,由于清政府始终奉行闭关锁国政策,不屑或不敢参与世界竞争,而英美法等帝国主义又急需占领这东方古国广阔的商品市场,寻找新的殖民地,满清统治者要想保住自家的门户也很难。其后,英国兵船时时在珠江口一带觊觎及骚扰;1840年后,中国的门户终被列强用武力打开了。

还是那句话:历史的经验值得借鉴。

 

(此文刊登06年12月2日《中山日报》“香山文化之史海钩沉”栏目。蓝编辑删去“法国大革命与拿破伦战争”一节)